中宏观察家、国家发改委农村经济司原司长高俊才
中宏观察家高俊才系列访谈之二:决胜扶贫攻坚凭什么赢?
中宏网北京2月20日电(记者王镜榕 摄影记者 康书源)19日,新华社受权发布《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做好"三农"工作的若干意见》。这份2019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开宗明义指出,今明两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期,"三农"领域有不少必须完成的硬任务。
改革攻坚,尤其是进入深水区,没有一股子气,一股子劲,一股子拼命三郎的改革"硬汉"精神,就难以取得扶贫攻坚战的决定性胜利。与此同时,善于汲取四十多年改革开放的经验智慧,也是决胜决战扶贫攻坚战的关键支撑。
那么,对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三农"工作必须完成的硬任务,我们需要弘扬怎样的改革攻坚精神?需要汲取哪些宝贵改革智慧与经验?秉持哪些已被历史正反经验反复检验过的根本遵循?日前,中宏观察家高俊才接受了中宏网记者的独家专访。
以下是访谈实录:
扶贫攻坚"两手"都要硬
中宏网记者:值此中央一号文件发布,进军"三农"主战场的战鼓擂动之际,您觉得有哪些宝贵精神传统能够激扬我们——众志成城决胜这场扶贫攻坚战?
高俊才:在物质脱贫的同时精神脱贫,在不断改善物质生活的同时不断改善精神生活,这是新时代扶贫攻坚的重要特点。对于精神脱贫问题,早在二十多年前习近平同志在地方工作时,结合工作实践就提出了一系列论述。在《摆脱贫困》一书中,习近平同志就提出"建设好贫困地区的精神文明","一方面要让人民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另一方面要提高人民的思想道德水平和科学技术水平,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贫致富"。习近平同志的这些论述,在当前还有很强的针对性。对大多数贫困人口而言,精神因素既是贫困的重要原因,也是脱贫的重要出路。只有精神脱贫,才有可能实现真正的脱贫。当前,决胜扶贫攻坚战,既要搞好物质脱贫,更要重视精神脱贫;既要崇尚行动,也要注重解决"意识贫困"和"思路贫困"问题;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防止"一手硬,一手软"。
这里,我从贫困群众和扶贫干部两个层面,并统筹考虑精准脱贫与巩固提升脱贫成果相结合的角度,着重谈谈应当进一步增强的几种精神:首先,进一步增强贫困群众的精神力量,包括,奋斗精神、科学精神、合作精神、创新精神;同时,进一步增强扶贫队伍的精神力量,包括爱民精神、奉献精神、担当精神、实干精神。当然,强调思想意识和精神力量,绝不是轻视行动和物质力量的作用。按照人的需求理论,物质是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基础,精神追求是高层次的追求。今后的扶贫攻坚和巩固扶贫成果工作,要按照物质精神"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原则,注重物质与精神并重、行动与意识结合原则,进一步补齐精神脱贫方面的短板,在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方面,为增强精神力量和改善精神生活,出台更有力的措施,创造更好的条件。
永葆初心 躬耕大地
中宏网记者:中央一号文件已经发布,改革攻坚推进我国农业高质量发展依然挑战重重。作为一名曾经长期工作在"三农"领域的发改系统领导者、资深专家,您觉得有哪些工作方法值得总结和遵循?
高俊才:我生长在农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我高中毕业后在农村待了五年半,其中有3年是当生产队长,生产队二百多人,70多个劳力,每天早晨起来敲钟,分工,有过这么一段经历。1978年考入当时的华东水利学院,后来更名为河海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当时的国家计委农林水利局,后来改称农村经济司,从1982年工作到退休,将近33年的工作时间里,一直从事农村经济工作。此前当过5年农民,这三十多年也是为农民服务,所以,一直和三农有着很深的感情。
从大学毕业到退休,这三十多年一直从事三农工作,也有一些感悟,第一就是,改革生产关系和发展生产力两个方面要同时并举,可概括为"五良":良种、良法、良田、良器和良治,前"四良"都属于先进生产力,后面的"良治",即改革体制机制,属于改革生产关系。这"五良"需要同时并举,提高生产力和改革生产关系要并重。我们国家四十年来的改革经验,"三农"要"靠科技、靠投入、靠改革",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无论是"五良"并举还是"三靠",都对我国农业发展起到根本性推动作用。
我在工作期间,努力坚守的原则是,"民为本,国为重,安为先,和为上"。民本思想,古往今来都是备受推崇的,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国为重,我们国家的发展以农业为基础,无论是制定具体政策,还是给党中央、国务院和发改委提政策建议,首先要把国家利益放在重要位置,这就是"国为重"。"国为重"与"民为本"是相统一的。"安为先",包括粮食安全、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利防洪安全、饮水安全、生态安全等。这都是工作必须遵循的基本要求。还有干部安全,为了多做事不出事,我们当时探索形成了"PK+OK"的工作机制。"PK"就是一些重大项目,不同部门、不同专家之间进行争论,同时加强调查研究、综合分析,最后形成科学决策。如果没有争论,没有不同意见说明可能还不成熟。"OK"就是要提高效率,把事情做成。"PK"要注意效率,不能无限期的进行下去,"PK"和"OK"是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PK"+"OK"保证了资金安全、工程安全、干部安全和提高效率,这是"安为先"。"和为上",和与合是近义词,一个是和谐,一个是合作,我们在工作中,上下左右要保持和谐的工作关系,"合作"体现在发改系统内部以及和部门、地方之间,工作关系要讲合作。在和谐商量的基础上,达到"合作"。"民为本,国为重,安为先,和为上",这四个方面是一个统一体。这样既保障了我们的工作符合国家的大政方针,也为农民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保证既做事又不出事,从而也保证了系统的干部安全。
没有正确的调查就没有决策权
中宏网记者:当前,我国农业改革进入了深水区,无论是释放绿色转型潜力,还是发挥体制机制改革新活力,都需要我们发挥创造性的思维以及"抓铁留痕"的战斗意志将改革进行到底。您能否从方法论的角度为我们阐述一下改革攻坚的正确思想从哪里来?
高俊才:毛主席曾经讲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时,他也讲过,没有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调查是一种感性认识,人的认识是在实践的基础上,从感性到理性,从量变到质变。感性认识是理性认识的基础,自我们党建立至今近百年来,实践表明,凡是正确的方针政策,都是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制定出来的,前些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毛泽东与调查研究》,这也启发我在工作中坚持调查研究。像一些重大工程,比如南水北调,我们深入地方调研很多次;再比如饮水安全工程,当时每年投资好几百亿,截至目前国家投资一千多亿元,这些政策建议,我们都是会同水利部和地方有关部门,多次深入农村农户进行调查研究,并在调查研究基础上,提出规划和政策建议。过去,我们有一个不成文的经验做法,无论任何重大项目和政策,如果没有经过充分的调查研究,没有经过不同意见的争论,一般都不决策,因为调查研究遵循知行合一的认识规律,因为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强调在实践基础上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过程。
把倾听农民心声、维护农民利益作为主线
中宏网记者:新的中央一号文件对当前我国"三农"工作面临的形势和任务做了深入分析。改革已进入深水区。"三农"工作呈现"量大面宽"之势,改革发展千头万绪,您觉得应当如何理清改革重点和把握住发展关键?
高俊才:唯物辩证法讲两点论和重点论的辩证统一。要善于透过纷繁复杂的事物表象,看到其内部对立统一的两个基本方面,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找到其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也就是工作重点。乡村振兴是基于城乡发展的不平衡,农村发展不充分,而且农村发展也存在很多不平衡,包括村与村之间的不平衡,户与户之间的不平衡,技术与体制之间的不平衡,不充分比如体现在先机技术的利用不充分,有一些改革措施的潜力挖掘不充分。我们可以分析到很多方面,包括党中央提出的要实施五大振兴,包括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和组织振兴,五个方面要统筹兼顾、突出重点,五个方面又可以分出很多方面,这也意味着在不同侧面存在不同矛盾,存在不同的重点,这就需要我们善于在问题当中,把握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或者说突出重点,不统筹兼顾容易出问题,不突出重点不容易出大的成绩,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要善于把重点工作找出来,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做到统筹兼顾、突出重点,才有望实现有序和全面振兴。农民的收入要持续较快地增长,乡村振兴最终要落实到生活富裕,增强农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要把尊重农民意愿、维护农民利益和提高农民收入作为重点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