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0日,中欧投资协定经过近7年谈判正式完成谈判。中欧投资协定谈判的历史要回到2013年11月,中欧双方共同宣布启动谈判。2014年1月,中欧投资协定举行第一轮谈判。2019年4月,中欧领导人设定了在2020年达成投资协定的目标,此后双方谈判的步伐明显加快。截止2020年12月11日,双方已举行了35轮谈判。
一、中欧投资协定的主要内容
中欧投资协定是一份全面、平衡和高水平的双边投资协定。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中国已与欧盟27个成员国中的26个(爱尔兰尚未签署)签署双边投资保护协定。但由于中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是在单向地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走出去对外投资的历史并不长,这些协定侧重于保护和促进欧盟国家来华直接投资,涉及中国企业对欧盟投资的内容相对较少。随着本世纪初以来中国企业对欧盟投资的迅速增加,原有的中国与欧盟各国间的双边投资协定已不能适应现实的需要。此次中国与欧盟签署的中欧投资协定更加平衡地照顾到双方在对方投资的保护和促进。
从第24轮谈判开始,中欧双方将谈判达成双边投资协定(BIT)的目标调整为缔结全面且富有雄心的综合性投资保护协定(Comprehensive Agreementon Investment,简称全面投资协定或CAI),不再是原来只涉及准入后投资保护的“简式”协定。中欧CAI主要涉及市场准入(即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公平竞争环境、争端解决和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内容。在中国与其他国家签署的累计150多个双边投资协定中,中欧CAI是中国与第三国达成的最雄心勃勃的投资协定。
二、中欧投资协定的重大战略意义
中国国家领导人指出,中欧作为世界两大力量、两大市场、两大文明,主张什么、反对什么、合作什么,具有世界意义。中欧CAI无论对中国、对欧盟,还是对全球贸易投资发展都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有助于保护和促进中国在欧盟投资。欧盟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DI)的第三大目的地。2019年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流量为106.99亿美元,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7.8%;2019年末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为939.12亿美元,占同期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4.3%。2019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同比下降4.3%,同期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流量同比上升20.7%,显示出中国对欧盟投资热情高涨。然而,中国对欧投资也面临重大挑战。2017年以来,欧盟出台《外资审查法律框架法案》,德国等部分成员国开始收紧外资审查,欧盟的投资环境出现了不利于我国的重大变化,包括外资审查立法依据不足、外资政策不稳定不透明、审查使用标准存在歧视、政府公共服务仍待改善以及各种隐性壁垒大量存在等突出问题。中欧CAI的达成,将为我国在欧投资创造更为法治化和透明的环境。
第二,有助于稳定和吸引欧盟对中国投资。欧盟是我国重要的外资来源地,占中国吸收外资的比重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一度达到11%的高位。受多种因素影响,这一比例到2011年一度下降到4.3%。之后出现小幅攀升,2018年达到7.5%。但2019年又下降至5.2%。欧盟一直抱怨企业在华投资未能享受到中国企业在欧盟享受到的准入待遇。据欧盟官员透露,中欧CAI消除了欧盟企业在中国投资某些行业的障碍,如航空服务、新能源汽车、云计算服务、金融服务和健康等。另外,中国根据自身改革开放的需要,在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环境和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和欧盟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共识。这将为欧盟在华投资吃下“定心丸”,解除了后顾之忧。
第三,有助于提振全球贸易和投资,助力全球经济复苏。过去几年,一些国家大肆宣扬本国优先,利用本国国内法对外实施长臂管辖,对包括中欧在内的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发动贸易战,征收高额关税。单边主义、保护主义、霸凌主义甚嚣尘上,给全球贸易投资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2020年的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又进一步雪上加霜,导致全球经济陷入上世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中欧经济总量占全球1/3,双方人口合计19亿人,双边货物贸易总额达6000亿美元左右。值此关头,中欧作为世界两大市场、两大力量完成投资协定谈判,向世界发出了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维护经济全球化的有力信号,也将共同推动全球经济尽快迈向复苏。
第四,有助于激活中美BIT谈判。在中欧投资协定谈判启动前,中美双方于2008年启动了BIT谈判,到2015年进行了长达7年共计34轮的谈判,特朗普上台后,中美BIT谈判搁置。随着拜登政府上台,中美BIT谈判具备了重启的可能。中欧投资协定谈判的顺利完成,也为激活中美BIT谈判提供了契机。
三、中欧经贸关系的前景展望
中欧双边投资有望进入上升通道,双方在多个领域合作预计将得到加强。中欧CAI是继双方2020年7月达成《中欧地理标志协定》后,欧盟和中国之间的第二个重大经济协议。在过去的40年间,中欧贸易规模增长了250倍。但是双边投资活动却十分有限,与双方之间的贸易规模严重不匹配。中欧CAI将为双边投资提供一个明确、统一的制度框架,中欧双方的互相投资有望进入上升通道。以此为契机和引领,中欧双方在气候变化、环境保护、数字经济、高新技术、医疗卫生等领域预计将开展更多更深入的务实合作。
中欧双方有望以达成投资协定为契机,展开双边FTA谈判。2004年到2019年,欧盟连续16年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20年以来,东盟超越欧盟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则超越美国成为欧盟第一大贸易伙伴。全球贸易格局正在发生剧烈变化。目前,欧盟与日本、英国、越南、墨西哥等都达成了FTA,在自贸协定网络建设中占得先机。中国刚刚与亚太国家达成了RCEP,与主要发达经济体尚未达成FTA。双方有望以达成CAI为新的起点,开启中欧FTA谈判。
(作者:张焕波,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美欧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宁留甫,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美欧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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