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是国家发改委重要经济研究机构。该院鼓励科研人员调研国情,见微知著,走出书斋以接地气。本网从众多调研成果中选其36篇独家连载,以飨读者。
乡村振兴中的“四缺”及对策建议
——2019年度春节返乡调研报告
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 贾若祥
2019年春节期间,利用返乡过年之机会,对我的家乡进行了调研。我的家乡在山东省梁山县蒋集村,位于鲁西南地区,在山东属于一个以农业为主、发展相对滞后的小村庄。全村共有人口约780人,220户,除去单独分户的老人外,有能力从事农业种植的约190户,人均耕地1.2亩,没有村集体企业。
一、乡村振兴中的“四缺”
农业强不强、农村美不美、农民富不富,关乎亿万农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关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局。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选择,2019年是我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的开局之年,通过返乡调研,发现我的家乡在乡村振兴中仍然存在不少短板和瓶颈,集中体现在“四个缺少”。
(一)缺少从事农业生产的年轻人
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年轻人才会回到村里,而在平时,在村子里面很难见到年轻人,缺少年轻人已经成为村子的一种常态。年轻人都到哪里去了?带着这种疑问,我与村里的乡里乡亲边聊边问。一是学龄阶段的年轻人到了学校。因为村子里面的学龄儿童少,村子里面的小学早在十余年前就撤并掉了,并到了附近的寄宿制中心小学,学龄儿童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面。而初中和高中的学生,普遍是寄宿制学校,学生绝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学校里面。二是通过高考进入大学或大专的学生到了城市生活学习。每年村子里面有三五个人能够通过高考进入大学或者大专,他们大部分将自己的户口迁到了学校,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回到村子里面。三是初高中毕业后没有进入大学学习的年轻人外出打工。这部分是村子里面年轻人的主体,但是由于农业收入很低,这些年轻人绝大部分不愿意从事农业生产,而是外出务工。目前,村子里人均承包地约1亩,一亩地一年的小麦和玉米产量合计约1000公斤,刨除农业灌溉、农田耕种、农药化肥等投入,一亩地的毛收入大约不到1000元,而外出务工,每个月的收入大都能够在4000元左右,如果有点技术,收入会更高,巨大的收入差距,使得农业生产对年轻人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更难以使农民靠农业致富。年龄在60岁以下的大部分人会选择常年在外务工,常年留在村子里的大部分是60岁以上的老年人。村子缺少从事农业生产的年轻人,先进适用的农业生产技术难以在农村普及,农业增效、农民增收的难度大。
(二)缺少支撑农业可持续发展的资金来源渠道
当前家乡农村的发展资金来源渠道非常单一,主要靠国家财政各类涉农资金和农民自己的投入,几乎没有其他的社会类资金投入,缺少可持续的资金来源渠道。目前农村投入最大的就是政府的各类涉农资金,主要用于农村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农村饮水工程、农村“厕所革命”和农村道路等方面。在过去的几年中,政府在这些方面对农村投入了大量资金,使得农村面貌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一是农村主要的道路实现了硬化,极大方便了农民的出行和农资农产品的运进和运出。二是农田完成了节水灌溉改造,实现了节水管道到地头和灌溉用水计量化。三是完成了“厕所革命”,完成了全村所有住户“旱厕改冲水厕所”,并在全村建设了5个公共冲水厕所。四是实现了农村集中供水,通过安装变频增压水泵,实现了农村集中供水全覆盖。第二部分的资金来源渠道就是靠农民的自己投入。由于农业效益很低,农民的投入主要局限在农药化肥、农业灌溉、农业耕种等必须要投入的领域,投入量不大,每亩地的投入大约在1000元左右。除了政府涉农资金投入和农民的自身投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社会资金投入到农村或农业发展之中。这主要是因为农业效益太低,几乎没有任何的投资收益预期,农业和农村对社会资金投入没有吸引力。
农村的农田水利基础设施
农村的冲水公共厕所
(三)缺少产业兴旺有效的模式
党的十九大提出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乡村振兴总要求,其中,产业兴旺列在首位,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最为基础、最为关键的任务。而要实现产业兴旺,首要就是让农业兴旺。目前,农村人均承包地约1亩,承包地流转只是在亲戚朋友间小范围小规模进行,每亩地一年不到1000元的毛收入,在不实现适度规模化经营的前提下,对农民几乎没有吸引力,更难以解决农民依靠农业致富的问题。在农民的收入中,农业收入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而且粮食产量近30余年没有大的提升,产品价格也没有大的变化,因此农民不太关心农业生产情况,农业生产已经被当成一种不是特别重要的辅助产业来对待,农业生产的收益难以维持家庭的基本开支,更难通过农业发家致富。从过去和现在农业发展的实践看,小农经济难以实现农业的繁荣,更难以实现农民依靠农业走上致富之路。目前,村子里面没有集体经济,也没有集体用地和集体建设用地,难以为集体经济发展提供相应的发展空间。村子里的承包地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时候就都已经承包到户,村子里没有预留相应的集体用地,同时由于村子里从改革开放后就没有集体经济发展,所以也没有相应的集体建设用地。从目前和将来来看,村子里几乎没有发展集体经济的可能空间。
(四)缺少综合性的生态环境治理模式
通过实施道路硬化、“厕所革命”、农村主街道亮化等工程措施,从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农村“脏乱差”的状况,农村环境实现了根本性的改变,但是还要看到,农村的生态和环境尚缺乏系统化治理,农村的生态和环境问题仍然比较突出,农村整体环境水平亟待提升,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一是农村能源问题亟待解决。目前,农村尚未通燃气,炊事用能主要靠农业秸秆,农民每年都会预留相当部分的秸秆用于日常炊事或冬季取暖,这就使得有相当一部分秸秆难以还田,长期堆放到村庄周围,既影响村容村貌,又很容易引起火灾,有较大的安全隐患。目前亟需解决农村用能问题,通过建设燃气管道或者建设罐装煤气设施,促进农村用能换代升级,统筹推进农村秸秆还田工作。二是农村的纳污坑塘尚缺乏有效治理。村内主要是季节性生活类纳污坑塘,以容纳生活污水为主。在夏秋季雨水与污水混合,散发难闻气味,蚊蝇滋生,严重影响农村环境,是美丽乡村建设中的短板。在冬春季由于降水很少,大部分时间处于干枯状态。随着农村实现了集中供水全覆盖和完成了“厕所革命”,目前亟需推进简易适用的农村污水处理设施建设,统筹解决农村纳污坑塘综合整治问题。
农村堆放的秸秆
二、对策建议
要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进一步彰显农村的发展优势,积极化解制约乡村振兴的关键问题和短板瓶颈,努力实现农业兴、农村美和农民富。
(一)要按照产业兴旺的要求积极推进农业现代化
要实现农村产业的兴旺,一个根本的前提就是需要促进农业的现代化。一是要促进农业的适度规模化经营,这是促进农业现代化的基本前提,像我家乡的情况,适度规模化可考虑以50亩-100亩为宜。按照目前每亩地1000元毛收益,如果能够有100亩左右的土地,毛收入可以达到10万元左右,这基本是农民外出务工收入的高限,会对农民职业化产生很强的经济刺激。如果规模在50亩,收入在5万元左右,这基本是外出务工收入的中间线,对农民也有较强的吸引力。而且随着农民的职业化和农田的适度规模化,农业的灌溉、耕作、收割等费用还会有一定的下降,总体收入可能比预估的还要多一些。按照当前村里每户5亩土地的平均规模,大约流转10户到20户为宜。规模过小,难以产生足够的经济效益,对职业农民没有吸引力。规模过大,流转难度会增大,而且在农业规模化生产过程中还会面临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因此需要在实践中探索更加适合的规模。二是要促进农业生产的标准化。目前,农业生产过程中良种选择、化肥农药施用、农业田间管理、农产品收割储藏、农超对接、农社对接等都处于无标准、无规划的原始状态,这大大影响了农产品品质。要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提高农产品品质来提高农业效益。三是要促进农业生产的生态化。要深入践行生态文明理念,通过禁止燃烧秸秆,大力推进秸秆还田,推进农业生产的生态化和生态农业发展。
(二)要按照生态宜居的要求积极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整治
农业既是农产品的供给者,也是生态产品的重要供给者,农村地区也是是我国重要的生态涵养区,优美的生态环境是乡村最大的发展优势。要按照生态宜居的要求,深入推进2018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颁布的《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三年行动方案》,确保三年行动后农村生态有改善,环境有提升。要按照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的理念系统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加快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乡村发展新格局,实现百姓富、产业兴、生态美的统一。一是要深入推进人居环境整治,重点推进农村纳污坑塘整治,通过三年整治,实现农村水清塘净。二是推进农村简易适用污水处理设施和污水收集管网建设,实现对农村污水的有效治理,从根源上解决农村水污染问题。三是推进测土施肥和普及低毒高效农药,逐步实现农药和化肥施用量双下降,从根源上减轻农业面源污染问题。四是在农村逐步推进垃圾分类,实现垃圾分类收集和分类处理,实现农村垃圾的资源化利用和减量化。
(三)要通过城乡融合发展解决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
通过返乡调研,可以非常明显体会到城乡发展的不平衡问题和乡村发展的不充分问题。而要从根源上解决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只有通过深入推进城乡融合发展,最终实现城乡发展一体化。一是要大力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探索允许农民保留宅基地和承包地前提下的新型城镇化。当前村里在城市的务工人员都保留着农村户口,有的年轻人长期在城市工作,并且已经在城市里面购买了住房,但是他们的户口仍然在村里,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目前农村的宅基地和承包地缺乏市场化的退出机制,而且一旦退出,就不能再获得,属于一次性单方向退出,致使这些长期工作生活在城市里面的村民不愿意转移户口。下一步要积极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同步推进农村体制改革,允许农民在保留宅基地和承包地的前提下城镇化,或者探索建立不在仅仅囿于村集体成员间的宅基地使用权和承包地经营权市场化交易新机制,为推进农业的适度规模经营提供制度保障。二是促进城乡要素自由流动。城乡要素的自由流动是城乡融合发展的本质要求和重要体现。就目前来看,主要是要打破要素从城市向农村流动的体制和机制障碍。积极创新城乡在人才、土地、资金、技术方面的制度安排,推动优质要素向农村流动。在稳定土地家庭联产承包经营权的基础上,深化土地三权分置改革和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为城市资本、人才和技术进入农村创造条件。三是加快城乡一体的就业服务体系建设。建立城乡统一的失业登记制度和就业援助制度。进一步完善政策体系、人力资源市场体系和就业服务体系,开展涵盖城乡的劳动力免费职业培训,提高农村劳动力就业素质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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