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正式发布。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战略定位,是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先行区、城乡区域协调发展引领区、收入分配制度改革试验区、文明和谐美丽家园展示区。其发展目标是,到2025年,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经济体水平,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均等化;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城乡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差距持续缩小,以中等收入群体为主体的橄榄型社会结构基本形成。到2035年,基本实现共同富裕。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收入争取达到发达经济体水平,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程度更高,收入和财富分配格局更加优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明显提高。
实现共同富裕,是人类社会的价值理想,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本目标,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笔者认为,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诠释共同富裕的战略定位:其一,共同富裕是人类文明史上一种全新的社会模式。无论是中国的先贤圣人,还是西方的哲学智者,都对人类社会的理想模式进行过想象和描绘。孔子有大同社会,柏拉图有理想国,及至后来的三民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这些思想深刻影响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共同富裕是大同思想、太阳城、乌托邦理想的崭新实践。其二,共同富裕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新阶段。近代以来,无数仁人志士为探求救国救民和民族复兴之路,抛头颅、洒热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建立新中国,开始了由独立自主的政权主体引领的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从此,中国迎来了从备受列强欺凌到建设现代化强国的伟大历史变迁,中国人民也迎来了从温饱不足到全面小康的伟大飞跃。其三,共同富裕是世界社会主义的成功样板。社会主义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社会主义也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世界社会主义经历过挫折和曲折,中国坚持改革开放,强调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才是硬道理,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开创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道路,为世界社会主义发展提供了成功样板。
实现共同富裕,需要从四个维度进行考虑。首先,经济发展维度。共同富裕不是回到平均主义“大锅饭”,更不是简单的劫富济贫,而是要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基本原则,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做大“蛋糕”的同时,消弥贫富差距的巨大鸿沟,让社会成员共享经济发展成果。其次,政治发展维度。实现共同富裕离不开权力制衡的顶层设计和高效透明的行政体系,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是侵害共同富裕的最大蛀虫。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应当考虑把制度现代化的“四梁八柱”搭建起来,形成现代化的权力制衡和国家治理结构。同时,健全的司法系统、高效率的政府科层组织、良好的舆论监督和社会监督,都是高效透明的行政运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再次,社会发展维度。共同富裕体现在社会结构层面,不仅表现在形成庞大的社会中间层,塑造橄榄型社会结构,还在表现培育和发展民间组织或社会组织,把基层民众的智慧和动力激发出来,形成充满活力的基层社会。最后,文化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世界由物质与意识所组成。人不单有物质需求,还有精神需求。共同富裕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需求满足,更涉及精神需求的共同富裕。凝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继承优秀传统文化、吸收先进世界文明,应是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实现共同富裕,重点是缩小地区差距、城乡差距和收入差距。缩小三大差距的调节手段包括:一是分配结构。目前流行的说法是,一次分配靠市场,二次分配靠政府,三次分配靠道德。实际上,无论是初次分配、再分配,还是所谓的“第三次分配”,都离不开政府的宏观调控和法律规制,不能把三者简单割裂开来。尤为重要的是,需要厘清不同收入分配方式的优先顺序和配置方式。二是税收调节。税收调节作为国民收入再分配的重要手段,对于调整收入分配结构、规范市场运行规则、保障公共财政投入,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三是社会保障调节。社会保障也是国民收入再分配的重要工具手段,通过社会保障制度建设,兜底贫困者、激励劳动者、关爱老幼残,是共同富裕美好社会的坚实制度围墙。四是组织力量。党建组织、市场组织、社会组织、慈善团体,是基层社会秩序的维系主体,也是推动共同富裕的基层主要力量。
实现共同富裕,还需要在宏观层面处理好三对关系。一是平等与效率的关系。平等还是效率,是改革开放以来学术界、政策界关注最多的一个话题。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还是离不开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需要注意的是,不能以牺牲效率换取平等,更不能将平等引向平均。二是权力与活力的关系。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需要协调政治发展与经济发展,政府管控和行政权力要有合理边界,不能因为行政权力的泛滥,窒息市场动力和社会活力。三是积累与分配的关系。物质财富和经济总量的积累,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础条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经济发展这个“蛋糕”不能越做越大,“杀鸡取卵”式的共同富裕,就会成为黄粱美梦。
实现共同富裕,相应的配套政策也要跟进。首先,民族政策。共同富裕是中华民族的美好愿景,因此需要通过民族政策,实现56个民族的共同富裕,尤其要关注贫困民族、落后地区的情况。其次,流动人口政策。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不能只面向本地人口、户籍人口,还要关照国内流动人口的切身利益,实现本地人口与外来人口、户籍人口与非户籍人口的共同富裕。最后,国际环境。实现共同富裕,需要立足新时代,放眼海内外。在全球化背景下,无论是国际政治环境、生态环境,还是地区冲突的变化,都会影响到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影响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需要在外交、军事、经济、政治、文化、体育等多个政策领域做出适当应对。
(文:韩克庆 中国人民大学共同富裕研究院研究员、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劳动人事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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