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海南省因为一条楼市新政,成为舆论关注热点。
3月7日星期六,海南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印发《关于建立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城市主体责任制的通知》,宣布继续坚持海南全域限购政策不改变,海南本地居民限购多套住房,实施安居型商品住房发展计划,提升本地居民的获得感、幸福感。
海南省住建厅厅长霍巨燃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该通知出台的背景时表示,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保持海南省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更好服务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和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
这意味着,曾经一度以房地产泡沫闻名的海南,再次坚定表明告别“土地财政”、“卖楼经济”的决心,集中精力推进自贸港建设。
两天前的3月5日,海南召开省委常委会会议。据海南日报报道,省委书记刘赐贵强调,要推动自贸港“三大领域”发展,在全力应对疫情防控、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海南自贸港建设“三个大考”中交出合格答卷。
从经济特区到国际旅游岛,再到现在的自贸试验区、自贸港,海南从不缺少国家级政策支持,然而,海南的发展现状似乎相对多数沿海省份要慢。经国家统计局统一核算,2019年海南省GDP为5308.94亿元,增长5.8%。其中,海口为1671.93亿元,是全省唯一一个GDP超千亿元的城市,旅游大市三亚则不足700亿元。而在粤港澳大湾区,去年GDP最少的城市也超过了2000亿元。
这也导致海南目前还缺少经济“首位度”较高的中心城市发挥领头作用,同时在金融中心的建设上,不论三亚还是海口,都受到粤港澳大湾区的挤压。另一个问题是,海南如何吸引高层次人才,不再只做“越冬胜地”。
3月6日,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马亮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海南对标香港特区和新加坡是值得鼓励的,但是学什么、怎么学,是要特别考虑的问题。
房产新政表明海南发展决心
对于海南省3月7日发布的楼市新政,中新社第二天以《海南自贸区(港)告别“楼花”时代》为题报道说,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国内部分地方试图松绑楼市提振经济,海南却进一步收紧调控,出人意料。 中新社在报道中称,海南在上世纪90年代开创了内地“炒楼花”先河,“要挣钱,到海南;要发财,炒楼花”成为当时的流行语,而这也成为后来海南房地产泡沫的一个重要诱因。 今年是海南自贸港建设启幕之年。中新社在报道中引述房地产业内人士的话说,海南加紧房地产调控与此直接相关。
海南省委书记刘赐贵在3月5日的省委常委会会议上强调,要推动自贸港“三大领域”发展。他提到的“三大领域”,来自2018年海南省委七届四次全会的决定,提出海南将以发展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打造更高层次、更高水平的开放型经济。
当年,海南正逢建省30周年,海南自贸港正式宣布设立,国务院更赋予海南“三区一中心“战略定位。除此之外,据海南日报报道,海南还将积极推动互联网和现代金融服务业等重点产业发展。
中新社3月8日引述海南师范大学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研究中心主任刘锋的话说,海南此轮楼市新政为自贸港下的海南房地产释放明确信号:延续“房住不炒”的基调并将产业发展置于自贸港背景下考量,即未来土地要优先保障产业园区、主题乐园等用地需求,要保障吸引人才和本地居民的安居需求,坚决不做房地产加工厂。
重心是海口还是三亚
海南是旅游大省,工业明显低于三产。经国家统计局统一核算,2019年海南省地区生产总值完成5308.94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1080.36亿元,增长2.5%;第二产业增加值1099.04亿元,增长4.1%;第三产业增加值3129.54亿元,增长7.5%。
这表明,推进海南自贸港建设,三产是重中之重。而金融又是三产中的“皇冠”产业,必然要受到重视。
2019年10月,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在澎湃政务平台发布北京信息科技大学经管学院财投系教授徐文彬的文章称,成熟发达的自贸港,必然有与之配套的离岸金融中心,以开办离岸人民币金融业务为突破口,创建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是海南探索自贸港建设、加速发展的必然趋势。
而近年来,一个经济发展“首位度”高的城市对全省发展的带动作用,已被各界认可。对海南来说,从“双子星”海口和三亚中,选择哪一个为主,也被外界所关注。
事实上,海口和三亚早已各有所动作。据海口网报道,海口早在2015年时就提出,依托省会城市和金融资源优势,着力推动金融产品和服务创新,全方位打造海口金融机构总部集聚区,力争建设成为区域性金融中心。三亚则提出更高的定位,据南海网报道,2018年6月,三亚市长阿东在“海上丝绸之路金融总部基地”揭牌仪式上提出,三亚将努力创造条件探索建设海上丝绸之路金融总部基地和国际离岸金融中心。
2020年3月6日,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表示,海南这样布局金融,不仅同旅游业有关,而更可能同未来金融发展的方向有关。海口固然基础更好和更合适,但通过三亚的旅游业来带动金融发展,更值得期望。
马亮分析说,一方面,从三亚的产业布局来看,推动“旅游+”是较好的选择,发力金融也是可取的;另一方面,海南的金融发展可能会侧重国际金融,所以选择国际化程度更高的三亚会比较合理。
但是,从目前的数据上分析,三亚和海口还并不在一个量级上。一方面,据新华社2019年6月报道,海口市市长丁晖在2019年曾表示,2018年海南全省90%以上的金融机构集聚在海口;另一方面,三亚的人口数量更是难以撼动海口的龙头地位。
此外,在与金融息息相关的总部经济上,海口和三亚也面临着竞争。据海南日报报道,2018年,海南省省长沈晓明就指出,海南的总部经济主要集中在海口、三亚。
据海口市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2018年,海口赴北京、上海、香港等地点对点精准招商,创新开展第三方委托招商,外资招商、央企招商、优强企业招商取得历史性突破。
而三亚则在优化产业布局上下功夫。据海南日报此前报道,三亚将全力做大实体经济的蛋糕,积极谋划推动总部经济区及中央商务区、崖州湾科技城等一大批重大基础设施项目规划建设,相继布局国家深海基地南方中心、国家南繁科研育种基地、国家热带农业科学中心、全球动植物种质资源引进中转基地,夯实金融业发展之基。
2020年3月8日上午,三亚市长阿东在调研时强调,三亚中央商务区和崖州湾科技城是承接自贸港政策的重点园区。
马亮表示,海南必须要考虑支撑总部经济的配套基础设施,因为总部经济必然要解决外派人员的生活、社交等需求,也即要吸引和满足国际人才,而海南特别是三亚的旅游优势可以满足这方面的需要。因此,在发展总部经济方面,三亚比海口会更有潜力。
此外,马亮坦言,不管海口还是三亚,发展金融业面临着周边省份和城市的有力竞争,特别是粤港澳大湾区,对海南形成了很强的挤压态势。因此,海南更需要有强烈的全局观念。
据海南日报报道,早在2018年4月,海南省省长沈晓明就提出要规范竞争秩序,海口、三亚,两市之间也必须杜绝无序竞争;2019年1月,海南省委书记刘赐贵在参加省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海口代表团分组审议时指出,要坚持全省一盘棋,完善“多规合一”,努力实现全岛同城化。
学者建议海南对标香港新加坡
2020年1月,长江商学院在澎湃新闻政务平台上发表教授刘劲的文章称,海南的发展,应该对标香港特别行政区和新加坡。
刘劲在文中坦言,海南的发展实际是困难重重,如果想在发展上大幅提速,就必须在发展模式上有突破性创新。他指出,海南地理位置由于相对偏远,工业、服务业和其他省份相比没有比较优势,但又因其独特而倍具优势——中国实际上需要更多的与世界接轨的桥梁,香港对内地的经济发展虽功不可没,但其窗口功能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而海南,则拥有成为另一个桥梁独一无二的条件。
刘劲在文中得出的结论是,海南的发展,应该对标的模式正是香港特区和新加坡。
但是,香港特区和新加坡作为亚太地区老牌大都市和金融中心,海南这个年轻的省份能学吗?
3月6日,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海南要对标香港特区和新加坡是值得鼓励的,但是学什么、怎么学是要特别考虑的问题。
香港特区和新加坡一直是国际著名的高端产业集中地,马亮坦言,海南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和政策环境都很优越,但目前对高端产业的支撑能力有限,以短期来看,很难形成快速发展的态势。因此,这两个地区值得海南学习的关键,应该在于城市治理,即怎么样规划、发展和管理高密度、宜居、宜商的国际化大都市。
上海海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者王琳和袁象在2018年发表于汉斯开源学术期刊的《海南自贸港建设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文中也表示,海南连接南海贸易通道,是“一带一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中的战略性支点,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同为自由贸易港的新加坡和香港特区是高科技、高素质人才的聚集之地,均拥有众多顶尖院校,科研教育水平高,每年培育出大量的高素质人才。而海南当地高水平的科研教育机构匮乏,经济基础较差,也缺乏相应的产业吸引外来的各类高层次人才。海南自贸区与自贸港的建设,可通过适度有序地与国际市场融合,让市场力量充分发挥资源配置的效率,有利于引入先进技术、经验和高素质人才,加快落后产业转型升级以及高新技术产业的创新发展,促进经济转向更高质量发展。
“百万人才进海南”还要加速
提到人才,上海发展战略研究所所长李显波今年1月曾在澎湃新闻表示,当今时代发展的一个大趋势是,“得人才者,甚或说是得人口者,得天下”。
海南在这方面,并不具有先天优势。2019年,海南省常住人口达944.72万人,这样的人口放在一个海峡之外的粤港澳大区中,仅与东莞一城相当,更远低于广西的北部湾经济区。海南全省各县市中,仅有省会海口的人口超过百万,2018年常住人口达230.23万人,仍少于广州白云区和深圳宝安区。排名第二的三亚,2019年户籍人口仅63万多人。
近年来,国内很多城市纷纷制定政策,展开轰轰烈烈的“人才争夺战”。深圳、广州和杭州、西安、成都等一、二线城市成为大赢家。以深圳为例,2018年人口增量接近50万,接近三亚户籍人口。华南城市研究会副会长孙不熟2019年10月曾撰文指出,海南要真正发展起来,可能需要一个大规模的人口倍增计划,要接近现阶段的台湾。
2018年, “百万人才进海南行动计划”应运而生,争取到2020年吸引各类人才20万人左右,到2025年实现“百万人才进海南”目标。
目前,该计划已取得一定成效。2020年3月3日公布的《2019年海南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9年末,海南全省常住人口比上年增加10.4万人。而据2020年1月公布的海南省政府工作报告,海南深入开展百万人才进海南行动以来,重点用人单位共引进人才8.3万多人、同口径增长4.2倍,7700多名国际人才来琼工作、同口径增长52%。
海南省政协常委朱鼎健于今年的海南省政协七届三次会议提案中指出,相较于资金、技术和政策等,人才一直是海南最突出的短板、最紧缺的资源。海南决策层战略先行,近两年来,海南形成了“才”和“财”双双增长局面,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但与此同时,海南又面临更具挑战的人才竞争环境,迫切需要在人才国际化方面出大招、出新招、出奇招,才有可能“弯道超车”后来居上。
三亚已经有了最新的尝试。据澎湃新闻政务号“三亚发布”3月6日报道,近日,《三亚市高层次人才专项事业编制使用管理办法(试行)》出台,针对满编或超编的市属事业单位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专门设置高层次人才专项事业编制,确保高层次人才进得来、留得住。
三亚市委人才发展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该办法类似设立了一个“事业编制周转池”,编制能盘活周转起来,将有效破解事业单位引进高层次人才难题的“瓶颈”,为三亚进一步吸引聚集各类高层次人才提供编制保障。
同时,三亚市投资促进局以18-50万元的年薪,面向全球招聘10人。澎湃政务号“三亚发布”发文说,这是立足海南,面向全球,吸引国内外英才汇聚三亚,致力于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中打造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