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自提出以来的三年间,中国携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地区,围绕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这“五通”展开了全方位的合作,为沿线国家和地区注入了新的增长动力,开辟出了共同发展的巨大空间。
在“一带一路”建设稳步推进的同时,疑问与困惑也始终存在,如“一带一路”概念的理解与传播、“五通”的相互关系与定位、“一带一路”与其他全球性或者区域性贸易体系的关系、民营企业在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的地位与作用、人民币国际化与“一带一路”建设的关系等等。为去疑解惑,封面智库对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国际合作室张建平主任进行了专访。以下为采访实录:
张建平 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国际合作室主任
对于“一带一路”相关概念的传播,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在相关概念的认知中还存在哪些误区?哪些方面需要进一步加强?
张建平:媒体机构传播“一带一路”,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一带一路”的相关理念与认识定型。现在显然还有很多理念和认识尚未定型,而且传播的随意性也较强,各家媒体、各方学者的说法千差万别。
这样的结果就是:国内的老百姓(603883,股吧)在“一带一路”的认识上混乱,国外的学者及沿线国家的受众则是困惑。目前关于“一带一路”认知的误区,诸如“一带一路是中国谋求对世界秩序的改变”,是“中国对外输送过剩产能的战略”的说法很流行。所以,当前媒体应该主动对“一带一路”认识上的误区进行澄清。
另外,有些国内学者认为“一带一路”在对外推广中,应该以“倡议”还是“战略”的口径去阐释,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认为这是缺少国际视野的表现。现在舆论的主体仍然被OBOR(One Belt One Road)这一说法占据,对于国家确立的官方翻译BRI(the Belt andRoad Initiative)这一正确说法,有必要进行一轮声势浩大的宣传与普及,把舆论的主阵地夺回来。这是媒体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宣传我们的民营企业方面,媒体应该进一步下大功夫。今后,媒体应该更多地捕捉民营企业在“一带一路”上的投资项目,集中报道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经验与教训、有什么启发,这些案例对其他民营企业的海外发展有什么借鉴意义。除此以外,我国民营企业如果在海外抱团发展,形成产业链模式,也很值得关注。在中国企业走出去的过程中,如果媒体的报道角度、分析到位,相信一定会对社会、对民营资本的发展起到很大帮助。
应该如何认识和理解“一带一路”倡议之下的“五通”的相互关系与定位?
张建平:我认为,“一带一路”应该是一个由“五通”组成的复杂系统工程,我们不能简单地以某一领域或者某一个局部的问题来代表全局。
“五通”应该相互平衡、互相促进,就像是一个中药方,如果缺了其中任何一味药,这个药方都是残缺不全的。在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我们就是要提供一个内容丰富的中药方,来促进“一带一路”沿线的繁荣。
进一步来分析“五通”的关系。首先,应该将“贸易畅通”作为核心中的核心来看待。即使在古代,我们的丝绸之路也是靠着丝绸、瓷器和茶叶贸易才繁荣起来的。今天,我们的交通条件日趋成熟,跨国贸易与投资,更应该成为我们推动“一带一路”经济繁荣的核心手段,而且一定要强调双向的贸易与投资。
其次,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是推动上述双向投资与贸易的先决条件。基础设施如果都难以得到保障,任何贸易与投资都是奢谈。如今谈到“一带一路”,很多人喜欢拿历史与古代的东西去描述,我们可以想象,历史上“丝绸之路”所穿越的茫茫沙漠,如果没有今天基础设施的建设,能够创造多少经济价值?能够为沿线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实际好处?我们今天要用跨国贸易与投资所形成的生产网络来推动沿线国家的共同发展,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沿线国家密切联系在一起,我们的“一带一路”倡议才有说服力。
第三,“民心相通”一方面是我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展贸易和投资的重要推动力量。另一方面,当我们与沿线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密切了以后,也会进一步促进“民心相通”,所以“民心相通”是在前端与后端循环发生作用的动力。
最后,金融是“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支持,当然除了基建,金融还要加强对贸易、投资、旅游及文化等领域的支持。
总的来说,“五通”是相互支持,相互促进的,无法说哪个更重要,哪个应该优先发展。
说到金融,10月1日,人民币将正式进入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SDR(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结合“一带一路”建设这一背景,人民币加入SDR(特别提款权)具有怎样的意义?
张建平:人民币加入SDR,意义非常重大。
首先,SDR(特别提款权)的全球影响意味着全球各国的央行和相关的金融机构都要正式配备相应的人民币资产。以此为基础,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金融工具将逐渐的发展和完善起来。比如说,美国主导的世界银行同意以人民币来发行“熊猫债券”,就是一个重要的进步和突破。
在“一带一路”的推进过程中,金融的作用非常重要。不仅像我国主导的AIIB(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这样的政策性银行,也包括我国的商业性银行、进出口银行、开发银行,都应该参与到“一带一路”的建设中来。未来,我们非常希望通过“一带一路”的建设,来助推人民币的国际化,同时也让人民币的国际化服务于“一带一路”的建设。SDR(特别提款权)将为实现这一目标发挥重要的推手作用。
另外,我国也通过鼓励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贸易与投资的过程中使用人民币,跟一些沿线国家签订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等方式,加速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比如,我们跟东盟国家在金融领域的“清迈倡议”的合作,柬埔寨已经把人民币列为储备货币,俄罗斯已允许人民币在其境内挂牌交易等。
与此同时,中国的金融机构也在不断走向“一带一路”国家。所以,“一带一路”建设应该与人民币国际化、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同时推进。总之,我们的目标是使人民币变成“一带一路”上可自由兑换的强有力的货币,真正与美元、欧元成为三足鼎立的局面。
“一带一路”与现有的区域或其他贸易合作体系有何异同?
张建平:我觉得“一带一路”应该定位为一个巨型的区域经济合作平台,但是这个巨型的区域经济合作平台的范围,要远远大于TPP(跨太平洋(601099,股吧)伙伴关系协定),远远大于RCEP(区域全名经济伙伴关系),甚至比APEC(亚洲太平洋经济合作组织)的合作平台还要大。但是“一带一路”并不会将全世界都囊括进来。至于说,美国、日本、拉美等国家,我们可以邀请其作为第三方的合作伙伴来参与我们“一带一路”的基建改善,参与我们的投资与贸易的机会。
“一带一路”是一个软硬兼施的复合性平台,我们既会推动包括通关、制度、认证、文化教育等软件方面的互联互通。同时,我们也要加强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二者应该是同时进行的。
与西方主导的贸易体系不同,“一带一路”能够很好地克服西方式贸易规则的缺点与不足,使机制性的合作体系与非机制性的合作结合起来。“一带一路”不同于其他强调机制性合作的区域一体化,使得现在一些不完全具备条件或者发展水平很低的国家,有机会参与国际区域合作,这是“一带一路”包容性的体现。
民营企业在“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角色和地位是不是受到了弱化?如何进一步发挥民营企业的作用?
张建平:中国的民营企业具有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其实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前,就有大量中国的中小民营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贸易、投资及文化交流活动了。
只不过,“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由于国家的大力推动,一些影响力大、轰动效应强的国企大项目先行,使得民众感觉是大国企在发挥主要作用。实际上,在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民营企业的作用不可小觑。比如小米在印度受到了极大的欢迎,销售异常火爆;我国腾讯公司的微信产品,在东南亚国家也非常流行;还有阿里巴巴公司的跨境电商平台目前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去年的“双十一”当日,俄罗斯的跨境电商平台一度因交易量太大而崩溃……其实,我们的民营企业已经在“一带一路”上发挥重要作用了。
未来在“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我国的国企应该主要在改善基建及一些基础产业领域发挥作用;而我国的民营企业,应该在很多商业性、竞争性的领域中发挥作用,特别是贸易及一些竞争性领域的投资项目。比如万达集团、复星集团、美的集团这样的大型民营企业,都正在走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去并购与投资。从中长期来讲,民营资本应该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竞争性领域中发挥主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