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空巢青年”现象 “空巢青年”与中国梦
编者的话
近来,“空巢青年”正在成为一个热词。有学者称,对于年轻人来说,“空巢”一方面是主动的选择,另一方面也透着无奈。也有人认为,从“空巢老人”一词并不能必然演化出“空巢青年”一词……但是,毕竟“空巢青年”这一概念触动了人类社会组织形式的本质,因此也成了当下社会各界关注的“社会问题”。那么,如何全面而理性地看待“空巢青年”?
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空巢青年”并不是负面的社会现象,而是值得深入了解的社会群体。社会了解这一人群,不是要把他们当作“特殊动物”“小白鼠”来研究和对待,而是在研究和了解之后,探讨国家、社会层面怎样提供更好的保障措施以促进“空巢青年”群体的发展。
《思想者》特邀几位青年学者就此展开讨论,以飨读者。
■“空巢青年”这一群体在城市中的出现与增多,也源于他们以及越来越多年轻人对于“中国梦”的追逐,他们越来越要求自己的发展、个人的幸福和安全感,迫切希望从以往的集体生活、家庭生活、乡土社会宗族关系中脱离出来,去大城市寻求一个更好的自我。
“空巢青年”还是“独居青年”
国人自古以来就大多喜热闹、不喜孤独,西方世界也如此,亚里士多德就提出过“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被孤立的人,无法从政治联盟中分享获益”。不仅是人类,野生动物也是在条件所逼之时才被迫选择独自生存。因此,尽管对于人类社会属性的争辩从未平息,但学者们大都认同——人类社会,从来都是围绕着共同生活而非独自生活的想法,才建立起来的。
“空巢青年”这一概念触动了人类社会组织形式的本质,因此成了当下社会关注的“社会问题”。这一概念带有一种对没固定居住地、没伴侣、没家庭生活的年轻人的不接纳,甚至有一丝嘲讽,因此,笔者更愿意用“独居青年”来概括这类年轻人。对于独居青年,大家都在担心:一个年轻人,在陌生的城市,怎么生存?可是,这样的担忧和焦虑只能被当前世界各地关于独居者的调查数据远远地抛在脑后。
在美国,1950年,仅有22%的成年人是单身,独居者占全国住户的9%;而今天,50%的成年人是单身,独居者占全国住户的28%。这些独居者聚集在现代化的大城市,包括华盛顿、西雅图等,尤其在曼哈顿区,50%以上的人口独自生活。
其实,美国独居生活的比率还是比较低的,从世界范围来看,独居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分别是:瑞典、挪威、芬兰以及丹麦,在那里,几乎40%~45%的住户都是独居者。而在自古以来重视家庭生活的日本,也有30%的住户独自居住。中国、印度和巴西三国的独居人口,则是增长最快的。中国的独居人数持续上升,从1990年独居人数占到全国人口的6%上升到2010年的14%。根据国家统计年鉴,2013年全国独居人数已达到14.6%。上海是中国独居比例最高的城市,每4户中就有1户独居,北京的比例则是20%。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世界各地独居人口的持续增长呢?是经济的迅速发展以及现代国家福利提供的社会保障。当下“空巢青年”现象并不是社会发展的负面结果,而是社会的发展使得更多年轻人可以选择、负担和适应这样的生活。因此,“空巢青年”并不是负面的社会现象,也不是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而是值得深入了解的社会人群。社会了解他们,不是要把他们当作“特殊动物”“小白鼠”来研究和对待,而是在研究和了解之后,探讨国家、社会层面怎样提供更好的保障措施以促进人的发展,其中正包括人口数量未来会逐渐增长的“空巢青年”群体的发展。
“空巢青年”的中国梦便是自己发现和发展自己
人的发展对于整个社会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自1978年中国正式推行经济改革以来,经济一直快速增长,除了国家层面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激发了社会发展的活力,变革中也涌现出一个个企业家、改革者等具体的个体形象的努力与拼搏。经历这一社会变革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变革中农民和城市居民散发出来的生命力和各种活力,他们对于幸福生活的渴望使得其施展出自己的能力积极进取,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个过程中,正如著名学者阎云翔在《中国社会的个体化》中所阐述的,人们越来越相信“中国梦”的概念,即一个人可以通过智慧和辛勤劳动改变其命运。
“空巢青年”这一群体在城市中的出现与增多,也源于他们以及越来越多年轻人对于“中国梦”的追逐,他们越来越要求自己的发展、个人的幸福和安全感,迫切希望从以往的集体生活、家庭生活、乡土社会宗族关系中脱离出来,去大城市寻求一个更好的自我。当前关注到“空巢青年”的种种特征,就包括这一群体在实现“中国梦”道路上暂时出现的焦虑、迷茫与困惑,它们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年轻人的住房、就业、交友和家庭生活问题。
这些问题绝不仅在“空巢青年”群体中存在,大城市居民、未婚青年等群体中也存在类似问题。可交友和家庭生活的缺乏,真的是一个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吗?没有朋友、家人甚至性伴侣,对于年轻人而言,究竟是个体的主动选择还是被迫的社会选择?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潘绥铭教授主持的2015年全国抽样调查的数据显示,在27岁~35岁群体中,无论男女,不但没结婚也没有过性生活的人,在2015年已达到10%左右,预计到2020年很可能达到20%左右;而在2000年,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过性生活的人,在男性中只有2.4%,在女性中则仅仅是0.7%,可短短15年之内,男性在这方面的比率增加了将近5倍,女性则增加了几乎14倍,预计到2020年还会再翻一番。当下中国青年群体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比率并不低的“无性”状况呢?为什么越来越多“正当年”的男女,迟迟没有正常的性生活呢?有说服力的答案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习惯独处、独居的生活方式。
随着女性地位的提升,互联网技术的迅速发展、城市化进程的大力推进,以及人类寿命的大幅延长,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独居,社会发展为独居生活已经并将继续创造极为有利的条件。当下社会对于“空巢青年”的关注和焦虑,还局限于仅仅将他们视为一种负面的社会现象、一个正待解决的社会问题,然而, “空巢”、独居、独处在未来社会中将日益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的迅速崛起与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密不可分。中国的年轻一代当前对于个人生活的强烈的主动追寻,以及在个体生活中呈现的情感和欲望的多样性、选择和控制的多样性,都呈现了中国青年个体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变革背景下努力向上流动、努力重塑自我、努力在社会上获得一席之地的过程。简而言之,“空巢青年”的中国梦便是自己发现自己、自己发展自己。
为“空巢青年”实现中国梦而服务
“空巢青年”的中国梦在实现过程中,有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是自我发展、自我重塑,“空巢”的标签、“剩女”“光棍”“没能耐”“混不好”等刻板印象和话语给青年发展自我的过程施加过多的个体责任,进而给他们带来心理负担。青年不仅要面临市场竞争的激烈,还要面临家庭、宗族社会关系等支持的减少和社会舆论的不理解,甚至有意无意的嘲讽和歧视。因此,“空巢青年”的心理问题需要社会更多的关注,需要建立相关的机制和政策以帮助青年解决相关的心理疾病。
二是如何将“空巢青年”个体层面的积极进取动力、选择生活方式的能动性和控制力,转化为正向的社会参与并融入社会组织生活中去。独居、独处、“空巢”青年的增多,其实也会带来一些社会效益,比如他们往往热衷于公共社会话题、更有时间和精力参与社会组织生活、频繁出入餐厅、咖啡馆等公共空间。很多接受独居观念的女性已经从糟糕的婚姻和琐碎的家庭生活中解放出来,她们不仅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还充满活力地有更多精力和时间投入到社会活动中去。如何建立相关的社会组织机制和政策以引导青年积极参与社会,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张娜(北京科技大学基础教育管理中心主任)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6年11月28日 0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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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空巢青年”现象 “非自愿空巢”之忧
■“非自愿空巢青年”要想摆脱独居的状况,需闯过就业、住房、公共服务三个关口。
城市化进程中的“空巢青年”
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市化,正在中国上演。与美国地理学家和城市研究学者布莱恩·贝利在《比较城市化》中所描述的众多国别案例相仿,中国的城市化不仅是人口从乡村到城市的迁移过程,也是由中小城市向大城市集聚的过程。
国际经验显示,在这两个过程中,会有一个阶段,独居人口将快速增长。从农村进城,或者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都是有风险的。比如,能不能养活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环境?能不能闯出一番天地?在风险偏好上大体属于“风险厌恶型”的老年群体,由于就业难、养老难、环境适应难,因而往往大量地留在了家乡。相对不那么厌恶风险的年轻人,就成了人口迁移的主力军。
在城市化初期,迁移人口大量进入建筑业和制造业,工作在工地或车间,居住在工棚或简易的集体宿舍,虽然远离亲人,但与老乡、工友在一起,打牌、打球、跳舞、唱KTV,哪怕仅仅是聊天,群居生活并不孤单。随着城市化进一步发展,服务业吸纳越来越多的就业,特别是白领岗位增加,以及第二代迁移人口进入劳动力市场,使得独居的比例日趋上升。由此,“空巢青年”就从个案变成比较普遍的现象。
主动的和被动的“空巢”
对于年轻人来说,“空巢”一方面是主动选择的结果,另一方面也透着一些无奈。只身离家虽有风险,但也意味着更高的收入、更丰富的生活、更广阔的机会。出来闯一闯、见见世面、多赚些钱,对大部分迁移人口来说,并不是被逼无奈,而是自发自愿的。在新的城市打拼一段时间以后,有一部分迁移人口会继续选择独居,因为他们始终追求个人的自由,或者出于对这种生活方式的惯性。物质条件丰盈的,可能还会把家乡亲人接来同住,也可能组建新的家庭。
上述两部分“空巢青年”以外的群体,笔者称之为“非自愿空巢”人群——他们承受着独居之苦,想改变却无力改变。“非自愿空巢青年”要想摆脱独居的状况,需闯过就业、住房、公共服务三个关口。
就业的不稳定和不体面,会影响青年对未来的预期。如果不能获得持续稳定的收入,不能享有良好的工作条件和劳动保障,就缺乏充足的物质基础以支撑原生家庭成员的团聚,或通过结婚生子来增加新的家庭成员。
尽管有着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但薪水只够勉强应付生活成本,根本攒不下钱来;或者,赚钱和攒钱的速度明显跑不赢房价、房租的上涨,辛苦攒下的积蓄谈笑间就会大幅缩水,如此一来,长期买不起房的现实和有可能某一天租不起房的潜在风险,也会导致“非自愿空巢”现象的出现。
人满为患的公办医院、挤破头也进不去的公立学校,也让很多想与家人团聚、想组建家庭的年轻人愁眉苦脸、望而却步。把老人从家乡接来后,万一得了病,去趟医院跟打仗似的,还不一定能挂上号。把小孩从家乡接来后,入园难、上学难,面临失学的危险,弄不好还是得送回去。最终,依旧不得不只身在外打拼,从“空巢青年”熬到“空巢中年”,老人和孩子只能在家乡留守。
“空巢青年”的喜与忧
对于整个社会来说,“空巢青年”现象亦喜亦忧。
喜的是,主动的“空巢”意味着青年的个性发展、个人选择和生活方式的多样化以及自由的扩展。著名经济学家阿玛蒂亚·森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中提出,作为“人们有理由珍视的那种生活的可行能力”的实质或实持的自由,才是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笔者的前辈同事常修泽教授也经常讲,社会进步的核心是人的发展,实质在于人的自身解放和每个人自由的全面发展。因此,主动的、自愿的“空巢”,是社会发展进步的一个重要表征。
忧的是,被动的、非自愿的“空巢”已经和即将带来的一系列风险挑战。非自愿“空巢”的青年,面临孤独、焦虑、无助等心理上困扰。长此以往,不免对身心健康产生负面影响,进而传导到行动上,轻则降低工作效率和效果,重则可能增加治安案件和涉稳事件的发生概率。
“空巢青年”只是硬币的一面,另一面则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问题。近年来,城市里的“空巢老人”独自在家去世却无人知晓的案例,农村老人因病痛难耐而选择轻生的案例,以及留守儿童遭受人身侵害甚至死亡威胁的案例,可以说都不在少数。
过高比例的“空巢”群体,还有可能引起结婚率和生育率的下行。与“空巢”现象相伴随的“恐婚族”“不婚族”如果过多,总和生育率有可能降到明显偏低的水平。目前,我国的妇女总和生育率在1.5~1.6,与人口正常更替水平的2.1相比明显偏低,而且已经到了理论上的“低生育陷阱”边缘。2015年的1%人口抽样调查甚至显示,该年度的生育率已下探到1.05的超低生育水平。这对人口的长期均衡发展十分不利,有可能使我国人口总量在达到峰值之后过快衰减,也会加剧人口老龄化的程度。
“非自愿空巢”的青年需要政策支持
要应对“非自愿空巢”之忧,闯过前面所讲的就业、住房、公共服务等关口,当然离不开青年自己的努力。比如,需要加强学习充电和工作锻炼,积累足够的人力资本,才能找到体面的就业岗位,获得一定水平的收入。又如,需要主动去了解相关政策,包括落户、就学、就医、住房保障等方面信息,及时弥补自身短板,尽可能为自己和家人争取到合法权益。
可如果通过竭尽全力的个人奋斗,仍然无法摆脱“非自愿空巢”的状态,那就需要给力的政策来帮助“空巢青年”。
就业方面,要真正把充分就业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优先目标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实施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促进青年群体体面劳动。近期,应结合“劳动者素质提升”“高校毕业生就业促进和创业引领”“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等促进就业的国家行动计划,加快完善就业创业服务体系,重点加强订单式、定向式和定岗式培训,着力提高信息化水平和岗位供求对接的匹配度。
住房方面,要优化保障性住房供应,以高校毕业生和进城时间较长的农民工为重点,向他们提供可负担的稳定住所。建议将城镇保障性住房覆盖的重点人群,从本地户籍居民家庭的20%以上调整为常住居民家庭的20%以上,放宽租赁型保障房(公租房和廉租房)申请的户籍限制;根据产业集聚和公共服务设施的布局,更多地在日常生活和工作通勤比较便捷的位置选址建设保障房;针对家庭成员共同居住的需求,调增两居室、两室一厅等户型的比例。
公共服务方面,要深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常住人口全覆盖,全面落实国家基本公共服务项目清单,重点解决入园难、就学难、看病难、异地养老难等容易引发“非自愿空巢”现象的突出问题。对财力相对较弱的城市,可通过资金奖励、上收事权、增加基建投资和一般性转移支付等方式,支持其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人员队伍的建设;对财政可持续能力较强的城市,则可采取下放财权、阶段性增加地方债发行规模、适当放宽机构编制等措施,有效增加公共服务供给。
顾严(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研究员)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6年11月28日 0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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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空巢青年”现象 “空巢青年”:一个虚假命题
■青年的成长与探索,需要物理的、心理的和社会的空间。所以,请不要用“空巢”这样的字眼来“同情”或“关怀”这样的青年。如果说“空巢青年”最大的问题是孤独,那么请问:“非空巢青年”就不孤独吗?成人就不孤独吗?进一步说,孤独是青年所特有的问题吗?
“空巢青年”:含混的所指与能指
据说,“空巢青年”近期正成为一个热词。网上搜了下,并未见严谨的概念界定,关于其内涵和外延,倒是多见一些文学式描述,如“空巢老人被动如此,不容易改变空巢状态。青年则很多是出于自己的主动选择,他们有时也会寂寞难耐,每个夜晚刷朋友圈刷到头昏眼花,无法入眠,叫醒他们的往往不是闹钟,而是快递员,害怕过节没人陪宁可加班,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喧闹的城市里享受自由独处的宁静时分,因为珍视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多人不愿改变独居状态”。倒也有一句话作出了基本表述,即“空巢青年是离开家乡在城市奋斗的独居青年”。
单从字面上讲,“巢”原指鸟或蚁、蜂等的窝。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筑巢成家生子,小鸟长大后,远飞他乡自谋生路,孤独老鸟空守原窝,此状态在自然界被称为“空巢”。类比到人类社会,子女长大后,分家或外出,剩下年老的父母独自生活,这种“空巢老人”生活的家庭便成为“空巢家庭”。当下,尤其是随着老龄社会的到来,使“空巢老人”成为最受关注的社会现象之一。
据说,“空巢青年”一词正是从“空巢老人”变化而来的,其词义也正相对。在我看来,从“空巢老人”一词不能演化出“空巢青年”一词,基本理由有三:
第一,“空巢老人”中的“巢”既指住房,更重要的是指家庭。而所谓“空巢青年”一词中的“巢”,仅仅具有住房或居所的含义。
第二,这种具有自己住房的青年是未婚的,一旦结婚且有住房,那么,就有了家。从这个意义上讲,有住房而未婚的青年的“巢”,不是“空巢老人”意义上的“巢”。
第三,有住房且结婚的青年,其配偶因特殊原因而长期不在家,这种情形才可以称为非严格意义上的“空巢青年”。
就常态而言,不该有所谓的“空巢青年”。更重要的是学术方面的原因,笔者于下文详析。
独居:当今青年自我探寻的重要表征
相关学术研究成果显示,现代意义上的青年,作为一种社会群体范畴的存在,是工业革命的产物。此前,人类社会虽然都有成年期之前的人口群体存在,却主要属于一种年龄范畴意义上的青年。在人类历史的早期阶段,人们在其生命历程中进入成年期的时间相对较早。个体出生以后,从儿童少年时期进入成年期之间并不存在青年期这个在当今具有特别意义的时期,而割礼、参军等仪式便成为个体进入成年期这一转折的决定性因素。
工业革命之后,社会发展对人的素质提出的要求越来越高,社会成员需要接受一定程度的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与训练,才能具备基本的从业资格,于是,随着各级各类教育体系及机构的普及和扩展,尤其是高等教育体系及机构的发展,使得具有共同的年龄、生理、心理等特征的人聚集在一起,成为一种独特的群体,他们致力于共同的社会活动——系统地接受未来进入社会生活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于是,现代意义上的青年便产生了。作为一种真正的社会群体范畴意义上的青年,而非只是年龄群体意义上的青年,是现代社会的一个产物。“青年”这一概念,是社会的一种建构,其内涵与外延也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进程而不断变化。
在工业革命之初,早期的或经典的青年概念把青年的本质理解为一种过渡期或准备期,即认为青年是为了将来全面进入社会生活而做准备的一个特殊时期。青年虽然已经不再是儿童,却也不是成人,青年期是处于儿童期与成年期之间的一个特殊过渡阶段。这种青年概念持续了很长一个时期,至少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仍是一种主流性共识。
进一步发展的青年概念认为,当一个人生理上发育成熟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在现代社会中证明一个人进入成年期的具有普遍意义的主要标志有:获得经济上的独立地位、拥有自己的重要财产、建立家庭和生育孩子等。在更晚近的社会发展进程中,人们获得这些标志的年龄普遍地向后推延了,受教育时间的延长,生理成熟的年龄逐渐提前而结婚、生育的年龄则逐渐向后推延。从而引发了许多社会问题,使得“不完全的成年人”现象成为一个凸显的问题。这意味着,青年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在当下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进程的深入带来了社会生活的巨变。
第一,生活空间的扩大。接受不同程度的教育、寻找就业和发展机会,这两个最基本的需要与地域上日益扩大的流动性相结合,使青年离开父母家庭及其所在地的情形越来越多。
第二,个体化进程的出现。由于追求更加自主的个人价值选择,以及社会流动性日益加大,青年期与个体化进程交叠。在这种情况下,青年从学校毕业的年龄、结束职业培训的年龄、进入就业体系的年龄、能够独立生活的年龄及其相关方式,都变得越来越多样化。
第三,寻找自我同一性时期的延长。社会价值观的多样化,生活方式的去标准化,使得青年生存状况正呈现去结构化的特征,社会生活中的潜在风险、人生目标的不确定性等,都将导致青年心理的社会合法延缓期的进一步向后推延。
这一切都会导致在实际行为层面上,独居成了当今青年探索自我和寻求成长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这种更主动的自我成长,其实质绝不是“空巢”这样的字眼所能概括和表达的。
请尊重独立性更强的当今青年
当今青年能够有机会选择独居、有条件进行独居,这难道不是一种进步吗?如果青年愿意选择独居,那一定有着比不独居更大的吸引力。青年的成长与探索,需要物理的、心理的和社会的空间。所以,请不要用“空巢”这样的字眼来“同情”或“关怀”这样的青年。如果说“空巢青年”最大的问题是孤独,那么请问:“非空巢青年”就不孤独吗?成人就不孤独吗?进一步说,孤独是青年所特有的问题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及其生活样式,不要把自身的价值观及其生活样式强加给另一代人。不要用中国式的包办式的溺爱去同情、关怀独居一代青年,这种传统方式能塑造出什么样的人,国人应该早有共识。
对于独立性更强、个体化趋势更鲜明的当今青年而言,我们各级党政部门、社会各界应该作为当务之急来做的重要工作主要有,不断建立、完善、促进青年健康成长所需要的制度和机制,让发展、成长的机会向所有青年公正开放:
1.建设对于青年人生道路具有引导作用的价值观和文化体系;
2.建立促进青年全面就业的规范化渠道;
3.建立、完善青年的职业培训体系;
4.建立、完善青年职业生涯规划的指导体系;
5.建立、完善以能力为本、注重德才兼备的人才选拔培养机制;
6.建立、完善以业绩为本、注重德才兼备的向上流动或任用机制;
7.建立、完善促进青年全面发展的广泛的社会参与机制。
综上,切莫随意杜撰一些缺少问题意识和实质内涵的字眼来炒作新闻、吸引眼球,这只是一种消遣大众、消遣社会的方式而已,并非真切地表达一种应有的社会责任感。
空巢青年
“空巢青年”,指的是在大城市奋斗打拼的年轻人,他们远离故乡、亲人,独居生活,缺乏感情寄托,缺少家庭生活。就像“剩女”“蚁族”等词所指涉的对象未必承认这些属性一样,很多人也未必能接受“空巢青年”这个概念。
“空巢青年”也包括与父母及亲人分居、单身且独自租房的年轻人。一项调查显示,64.3%的受访者表示自己身边的“空巢青年”多,缺乏感情寄托(57.9%)和居住条件差(57.8%)被认为是他们面临的两大困境。
田园君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6年11月28日 02 版)